“……你以為你來了幫手我就怕你！”

那老婦人被突然沖到面前的許之昂嚇了一跳，這年輕人高高大大的，眼睛冷得像要射出刀子，讓她忍不住往後退了退，然後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，大聲哭叫了起來，“救命啊！殺人啦！都來欺負我這個老婆子啦！”

“……”

沒看過這麽不講理的，周圍幾人面面相覷，反倒是劉蘇蘇唇邊噙著一抹冷笑，聲音不大不小的說了句：“倚老賣老。”

“你沒事吧？”

許之昂低頭查看著阮糖臉上的紅痕，小姑娘皮膚嫩，生得又白，此時紅紅的一塊看得頗有些觸目驚心，他的眼中浮現出怒氣，探上去的手指卻很溫柔，幾乎才觸碰到就已離開，仿佛生怕弄疼了她。

酥酥癢癢的感覺滑過傷口，阮糖有些不適地躲了躲，低聲道，“我沒事的，只是刮了一下而已。”

眼看著沒人理會自己，那老婦人的聲音愈發尖利起來，“今天你們不把小光還給我，我就死在這裏！”

“還有那些捐款！”

她邊說邊爬了起來，氣呼呼地指著劉蘇蘇道，“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義工心裏打得什麽主意？把我家兒子媳婦弄進牢裏，你們就可以吞了那筆錢？你們做夢！”

“這個世界上有天理的！信不信我去上頭告你們！”

“真是胡攪蠻纏！”

眼看著她又過來撕扯自己，劉蘇蘇終於怒了，“你真以為我怕了你啊？再這樣我不客氣了啊！”

“蘇蘇！”

阮糖拉住她的手臂，伸手去攔那老婦人，“你幹嘛啊！我們已經報警了，你再打人就別怪我們告你啊！”

“就該把她跟她女兒女婿關在一起！”

“真是沒見過這樣無恥的一家人！難怪能養出那樣狼心狗肺的女兒！”

“我們都給作證，是她動手打人的！”

見引發了眾怒，那老婦人終於有些怕了，卻又換了方法，朝後面哭叫道，“小光，你看看奶奶，他們都是壞人，想要把你給搶走啊！”

“小光，小光，你想不想爸爸媽媽？你不要他們的話，他們就會被警察給關起來啊！”

這也太過分了！

劉蘇蘇勃然大怒，狠狠瞪了她一眼，然後轉身回到床邊去抱住那個瑟瑟發抖的小男孩，“別怕別怕，她是在胡說八道呢！”

“誰胡說八道了！”

那老婦人一伸脖子，樹皮一樣的臉上滿是猙獰，“你們這群挨千刀的，就是想要別人家骨肉分離！小光不就是挨了幾下打嗎？我們那個年代都是這樣過來的，也沒看就有人能搶孩子！”

“你家那是打幾下嗎？”

旁邊有人忍不住氣道，“你家那毒婦都快把小光給殺了，就算不是她生的，也不能這樣虐待一個小孩子吧！”

“誰……誰說的！”

那老婦人有了一瞬間的心虛，但很快就牙強嘴硬道，“不管怎麽樣，這也是我家的事，跟你們有什麽關系？狗拿耗子，多管閑事！反正你們今天不把小光還給我，我就沒完！”

“小光，小光！你自己說，要不要奶奶？要不要媽媽？”

“要是你爸媽被關起來了，你以後就是沒爸沒媽的孩子，誰都不會要你！”

“小光誒！我的孫子哦——！”

尖利的哭聲不絕於耳，劉蘇蘇捂住了孩子的耳朵，滿眼都是憤怒，“真是無恥，難道因為她年紀大，就只能任由她這樣鬧下去嗎？”

小光生在這樣的環境裏，也真是倒了血黴了！

“……警察就快到了。”

許之昂晃了晃手機，他剛才一直攔在兩個小姑娘面前，不讓那個老婦人撲過來，此時將屏幕給眾人看，裏面錄下來從他進來後所發生的一切。

“這個可以證明，她鬧事打人。”

許之昂的神色很冷，看著那老婦人道，“而且在場的人都可以證明，想來她很快就可以跟她女兒女婿團聚了。”

“你，你少嚇唬人了！”

那老婦人嚇了一跳，下意識地縮了縮，看著手機裏傳出來的畫面就撲上去搶，卻根本夠不著，氣得一頭就要朝許之昂撞過去。

許之昂微微側身，看著那老婦人踉蹌了幾步才站穩，然後就打算故技重施坐在地上打滾，他收起了手機，走過去悄聲說了幾句什麽，那老婦人就瞪大眼睛，一副仿佛見了鬼的模樣，連滾帶爬地跑出了病房。

一場鬧劇就此落幕，阮糖還有些沒回神，看向許之昂道，“你跟她說了什麽？她居然肯就這麽走了？”沒吵也沒鬧。

“沒什麽。”

許之昂淡淡道，“不過是如果她再繼續鬧下去，我就要對她蓄意傷人提起起訴。”

阮糖看了看劉蘇蘇身上的血痕，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，那邊劉蘇蘇卻翻了個白眼，屁！那老潑婦才不會被這種話給嚇到，誰知道他查到了些什麽，肯定是特別能威脅到她的東西。

再說了，許之昂又怎麽可能因為她這點小傷而出頭？真要起訴估計也是因為糖糖臉上的那道紅痕，只是恐怕才寫完材料，痕跡就消失了。

周圍的醫生護士過來看小光的情況，他才三歲，本來就受了這麽嚴重的傷，剛剛被驚嚇到也不知會不會有什麽問題，劉蘇蘇松開手想要讓開位置，卻被他緊緊抱住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。

“怎麽啦？小光別怕，姐姐在呢。”

劉蘇蘇心疼地拍了拍他，輕聲哄道，“我們先讓醫生阿姨看看，確定沒事了姐姐再和你玩好不好？”

好說歹說，小光才終於松開了她，病床旁圍滿了人，劉蘇蘇嘆了口氣，悄悄拉了拉阮糖的手，小聲道，“剛才沒嚇到吧？”

阮糖搖了搖頭，目光始終停留在那個可憐的孩子身上，“……那個奶奶也太過分了，她這樣跑來鬧，小光肯定嚇壞了。”

“誰說不是呢？”

劉蘇蘇一提起來就生氣，“而且她算什麽奶奶？頂多一個後外婆，不對！狼外婆才對！小光身上的傷有部分就是她弄的！”

“什麽？”

阮糖睜大眼，就看劉蘇蘇怒道，“她年紀大，又沒有抓到實際的證據，所以才沒有一並被起訴，但是那附近的人誰不知道，小光就是他們一家人的出氣筒。”

小光的親生父母都是外地人，來到這個地方打工也沒有結婚，後來生下小光後，兩人矛盾更是不斷，後來有一天，小光的母親偷偷跑了，從此再也沒有回來。

那時候小光才一歲多，他父親帶著個孩子，也不好工作，後來經人介紹就找了這個女人結婚，並搬進了她的家裏面。

小光的繼母是本地人，腿腳有點問題，相貌也不大好看，脾氣還很暴躁，所以蹉跎到三十來歲也沒合適對象，如今這個男人身強力壯，脾氣軟，又願意入贅和她母女倆住在一起，也算是一拍即合。

唯一礙眼的就是小光。

於是小光的苦日子便開始了，從一歲到三歲，挨打挨罵是家常便飯，小區裏的人經常大冬天看到這個孩子睡在路邊的石長凳上，臉上青一塊紫一塊，連句話都說不利索。

不是沒有人投訴過，社區也常常上門批評那一家人，但是他們是小光的監護人，這個可憐的孩子最後還是得送回他們家去，平靜不了多久便又重覆這樣的日子。

直到這次。

“糖糖，你不知道。”

劉蘇蘇垂下眼，卻掩不住自己的咬牙切齒，“最可恨的還不止這個，他們不知道怎麽教的這個孩子，即使遭遇這樣的事情，他還是對他們充滿了感情，甚至拒絕了所有想領養他的好心人。”

什麽？

阮糖楞住，回首看向那個已經在藥物作用下漸漸入睡的孩子，白色的被單下，他小小的身體只有微微起伏，卻還在抽噎呢喃著什麽，仔細聽去，卻只有兩個字。

媽媽……

阮糖鼻子一酸，他心心念念的媽媽，一個拋下他不管，一個恨不得置他於死地，本該是這天底下最保護他的家人，卻給了他最殘忍的傷害。

而他僅僅才剛滿三歲。

“先這樣吧。”

劉蘇蘇嘆了口氣，“今天有沒有嚇到你？我剛才真是孤立無援，又怕那些醫生被她給訛上。”

基本上這一病房的人，都只有被她撕打的份兒。

阮糖搖了搖頭，想了想又有些擔心，“她會不會再來？蘇蘇，要不今天我留下來陪你吧。”

“放心，她不會再來的。”

一直沒做聲的許之昂開口，眸色沈沈，仿佛是壓抑久了的火山漸漸冷卻，卻不知道何時會突然爆發。

他並沒有解釋，但奇異的是兩個女孩都莫名相信了，劉蘇蘇笑了起來，“那這樣就最好了，糖糖，你不用陪我，你明天不是還有課嗎？”

“真不要我陪？”

阮糖小聲問道，劉蘇蘇搖了搖頭，又看向許之昂，“大佬，就麻煩你送我們糖糖回去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許之昂微微頷首，對阮糖道：“走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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